接下來的幾天裏唐修幾乎沒怎麽見過王致。從前王致每天還回來睡三四個小時, 可打架之後直接就不回宿舍了。唐修還是在洗手間聽別的選手說王致在舞蹈室打了個鋪蓋，只能在心裏感慨小孩子就是脾性大，身體也好。

那次事之後，張思庭也很少再黏上來，看見唐修甚至會有些躲閃，很是心虛。

老祖宗心知肚明，只是實在懶得和小輩斤斤計較。

決賽上午, 唐修正要出門，王致就推門進來了。好幾天不見，小孩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疲憊憔悴, 反而看起來活力十足。

見老祖宗表情微楞，原本哼著歌的王致也楞了下，“怎麽啦？”

唐修問道：“你怎麽回來了？”

王致撇了下嘴，“這是我宿舍啊, 我少回來幾天，你要把我開除啊。”

李瑞明站起來拎起東西就走, 從唐修和王致中間擠了出去，連個招呼也沒打。王致幾天不見倒像是長大了不少，依舊笑呵呵的，就像沒看見。

“前輩你怎麽還不去化妝？”

“正要去。”

“那我們一起唄, 我回來拿東西的，你等等我！”

唐修嗯了一聲，站在旁邊看王致收拾東西。這小子床上亂得不像話，各種衣服都卷在被子裏, 他挨個衣服撕出來拍兜，翻了足足五分鐘才終於吹了聲口哨，“找到了。”

唐修忍不住問，“什麽東西？”

“我的護身符哦。”王致攤開手掌給唐修看，掌心裏是竟然是一塊古玉，有年頭的東西。

“這是我外婆給我媽，我媽又給我的。”王致小心翼翼地戴上，隔著衣服摸了摸，“我們家只有媽媽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，今天這場比賽我不能輸。”

老祖宗聞言有些動容，轉念一想又忍不住皺眉道：“真這麽珍惜，怎麽到處亂扔？”

“冤枉。”王致翻白眼，“那天我到宿舍後剛把它摘下來放好，就和那孫子打起來了。這幾天我忙著練舞把這事忘了，一想起來趕緊回來拿。”

唐修嗯了聲，“練得怎麽樣？”

王致哈哈大笑，要不是走在前輩旁邊控制了一下，就差一個跟頭翻起來，眉眼間滿滿的少年氣，“我練好啦，我跳得巨帥，老K很酷，我們兩個說不定可以和你爭第一哦。”

唐修聞言笑，“我很期待。”

晚上八點，舞臺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，喧鬧的觀眾席屏息般安靜下來。黑暗之中處處可見應援燈牌，第一場舞臺底下還都是韓楊的應援燈牌，而現在已經有很明顯的分區了。

頗有喜感的是選手應援燈牌上沒有名字，只要數字，金色的一百四十四號占據了相當一片地盤。唐修在後臺看著監控屏幕，低聲道：“這顏色好晃。”

阿包近乎虔誠地仰頭看著屏幕，羨慕道：“那是因為你是金色面具啊前輩。”

旁邊有人說道：“也是巧了，金色面具的一共沒幾個，除了你之外全都沒進百強。”

“專屬應援色啊，可以說是暴風羨慕了。”

唐修聞言只是勾了勾唇角，轉身看了一眼阿包，“你準備好了嗎？”

阿包穿著黑色的皮夾克，金屬鏈條叮當作響，深紅色眼影，太陽穴上還貼了小星星，看上去暗黑風格還帶點可愛。

“前輩放心吧，我會盡最大努力，不辜負您。”

唐修溫柔笑，“對得起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就好。”

不知是不是節目組的潛在設定，唐修這一次抽簽的結果又是壓軸，要在後臺等上將近四個小時。

“前輩，您不緊張嗎？”阿包嘴唇都在無法抑制地哆嗦，“我快吐了。”

唐修一楞，“吐了？”

“我一緊張就想吐。”

王致在後面噗嗤一聲笑出來，“兄弟，你不要吐在前輩身上，粉絲可能會吃了你。”

“啊。”阿包拼命搓手，“這麽兇的嗎？”

王致點點頭，一臉嚴肅道：“別忘了今晚的二十強是要摘面具的。到時候他摘了面具確認真身，你可能會被祖宗粉五馬分屍。”

眼看著阿包眼圈都紅了，唐修終於忍不住說道；“別嚇人家了，天天皮得像只猴子，自己胸有成竹了？”

王致沖阿包揚眉笑了笑，擡手拍拍頭，“忍住啊小包子，別被粉絲手撕了。”

唐修嘆口氣，後臺人擠人，又吵又亂，實在不是個能讓人平心靜氣的地方。他站起來說道：“我出去待會。”

王致本能問道：“啊？你幹嘛去啊，不候場了啊？”

阿包輕輕拽了他一下，低聲道：“那個，前輩每天都挺忙的，別打擾他了吧……”

“忙？”王致楞了下，“忙什麽？”

好像忙著和喜歡的女孩子發短信。阿包心說，而後抿起嘴搖了搖頭。

唐修找了個沒人的洗手間看手機。江橋那家夥不知道怎麽回事，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整天。老祖宗實在無聊，順手點開了微博。

微博上今天的提及量有點炸，老祖宗正打算看眼怎麽回事，賬號在超話上線的提醒就招來了一波私信。

隨手點開看——

“祖宗啊，到底是不是你啊，揪心啊。”

“我這一大波禮物到底是刷是不刷？”

“超話上線了唐總！晚上好！”

唐修點出看了眼熱搜，果然第一就是這件事，粉絲們全都在底下狂猜。營銷號也趁機帶話題打廣告，熱度簡直爆炸。

——“唐修超話上線了，節目組不是不讓用手機嗎？這就證實不是本人了吧。散了散了。”

——“不讓用手機都是噱頭，快比賽了還不允許選手看眼微博嗎？”

——“江導那邊好像也沒有動靜……”

——“少廢話直接下賭註。”

——“等一百四十四號再跳一支舞！再給我一次火眼金睛的機會！”

私信和提及根本顯示不出來數字，只是屏幕一跳一跳昭示著暴漲中的消息量。唐修正琢磨著有沒有必要聯系一下李子平，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。

韓楊推門進來的時候，唐修已經戴回了面具。韓楊笑道：“沒必要藏著掖著了，導師權利到百強就終止，後面都看人氣。”

唐修嗯了一聲。韓楊看見了他的手機，洗了把手，“你要大火了，有感覺嗎？”

老祖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，這句話問的有些怪。他想了想說道：“通過這個比賽，確實能在這個圈裏出點名。”

韓楊嗯了一聲，“節目組玩得一手好劇本，一開始連我都不知道你是誰。”

這個人話語裏似乎有一絲什麽，老祖宗品味了片刻，平靜地看著他，“所以呢？”

“沒有所以了。”韓楊從鏡子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“只是感慨一下現在的制作方越來越精，劇本都要準備很多手，不到最後，誰都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麽。不過你最好還是低調點吧，強行護別的選手，傳出去容易招黑。”

老祖宗笑，“沒有強行護人這一說，自然也談不上傳不傳出去。”

“不一定吧。”韓楊淡笑，“你太小看這個圈子了。”

唐修剛回後臺，就見張思庭正在門外靠墻站著，黑漆漆的走廊裏就只有他一個人，和門裏面熱鬧喧囂的氛圍如同兩個世界。

張思庭回過頭來，兩人剛好對視。

“前，前輩。”張思庭僵硬了一秒，連忙擠笑，“您去衛生間了？”

唐修洞察地看他一眼，嗯了一聲，“怎麽？”

“沒事啊。”張思庭傻笑，“我就是看您好端端地突然一個人走了，怕您身體不舒服。”

“哦。”唐修笑了下，“你挺關心我的，九十多號人進進出出的，還能留意到我。”

張思庭臉色變了一下，勉強笑道：“這話說的，太見外了。”

唐修沒理會他的套近乎，只看了他一眼，說道：“剛才在洗手間我剛好看見韓楊了。”

“啊？”張思庭攥了下拳頭，訕笑，“導師竟然在後臺啊，哦也對，串場有別的導師。”

唐修沒有理會他的裝傻充楞，低聲問道：“韓楊和我討論了一番比賽劇本的事情。”

“啊？”

唐修笑，“說起來有點好笑，我一直都沒想著劇本這事。他一提醒我我倒突然想起來，你原本預期的最終名次是幾？”

如此直白地問，張思庭汗都要下來了。他知道唐修不是善茬，一個從零出道直接和國內第一把交椅導演捆綁起來的人，背景有多深自然不必說。但他卻也沒想到唐修能直接捅破窗戶紙，如果不是胸有成竹到極點，又怎麽會如此雲淡風輕？

“前，前輩，我聽不懂你的意思……”

“聽不聽得懂沒關系。我只是想問你，韓楊似乎認定了我在和王致捆綁抱團，你也這麽想嗎？”

張思庭眸子深處炸了一下，立刻擺手，“當然不當然不，您說什麽呢？”

老祖宗一如既往溫和笑，“那就好。我只是想和你說一下，畢竟一開始你也算是……”唐修頓了頓，“虛心尊重過前輩的人。”

張思庭感覺自己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，眼前這個人周身那股威壓讓他連氣都上不來。他努力定了定心神，“前輩，您說。”

老祖宗深深看了他一眼，這一眼仿佛直接撥開他的偽裝看進心坎裏，讓人不寒而栗。

“這場比賽到底有什麽劇本我並不在意，我要贏這件事，其實和有沒有劇本沒什麽關系。但是王致這個人既然已經被大家強行認定和我捆綁在一起，那麽如果你們要動他，也勢必會消費到我身上。”

“前輩，您說什麽呢？”張思庭汗如雨下，牙齒都在打顫，“什麽動不動的，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選手，我……”

“別再裝了。”老祖宗聲音很輕，黑眸凝視著他，“別在前輩身上下手，會砸自己腳，懂了嗎？”

張思庭仿佛凝滯住了，他屏息看著唐修，眼眸中是深深的恐懼。

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唐修，那個一直溫和風輕雲淡的人，發怒起來竟能讓人如此恐懼。

唐修沒有等張思庭的回答，他笑了下，擡手拍了拍他肩膀，“進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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